“我恨珠峰，因为它夺取我的双脚，它使我差一点儿命丧珠峰，但是我又喜欢它，我就是想它，不知怎么的，我就是想它。为了这个目标，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奋斗，目的就是有一天再回来。”在直播视频的开头，夏伯渝这样说。年过六旬的他在5月13日最后一次冲顶珠峰，直播团队跟随夏伯渝前往珠峰南坡大本营，见证这一过程。
为队友失去双腿 为梦想久经磨难
夏伯渝曾是国家登山队一员，1975年攀登珠峰时，因为帮助队友而冻伤双脚被截肢。当年，他们登珠峰突击到海拔8600米时，因天气原因，就地露营坚守两天三夜，物资耗光后，被迫下撤。
途中一名藏族队友因体力透支，其背包掉下山崖。在海拔7600米露营时，夏伯渝把睡袋让给了那位瑟瑟发抖的藏族队友，而自己在零下35摄氏度高山缺氧的环境下睡着了。因双脚严重冻伤，被迫双脚截肢，那年他才24岁。躺在医院里的夏伯渝，从广播里听到队友登顶珠峰的消息。
命运远比想象更加残酷。1993年，他不得不再次截肢，失去近1/3小腿。三年后，一个更可怕的宣判几乎将他再次击倒——淋巴癌，还是中晚期。
至今40年来，为再圆攀登珠峰梦，他始终坚持高强度训练，即使在患癌化疗期间也不曾间断。历经四次大手术之后，癌症竟神奇地被控制住，20年没有扩散。2008年，他登顶青海玉珠峰;2012年，登顶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;2014年，登顶四姑娘山、四川巴郎山，目的就是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。
而重登珠穆朗玛峰的计划，不断受阻。2013年出征前三月，他不慎摔了一跤，右腿肿得假肢都穿不上，只能眼睁睁错过;2014年终于抵达大本营，完成系列训练，但噩耗传来，珠峰雪崩致16名夏尔巴向导遇难，那一年所有攀登活动取消;2015年，夏伯渝第三次上路，没想到又遭遇史无前例特大地震;2016年4月，夏伯渝再次出征。而几个月前，尼泊尔政府刚宣布今后不再接受残障人士的攀登珠峰申请。对于65岁的他，这一次是真的最后一次。
登顶直播的过程 令家人和网友揪心
“外面天气特别好，银河、繁星，特别特别漂亮，一点风都没有，银河就在那儿，特别特别亮，运气非常好”。当地时间5月9日凌晨3点，夏伯渝向珠峰进发。
在直播间，登顶7座海拔8000米以上山峰、被称作“中国的女夏尔巴”的王静向网友们解读了登山过程中的种种问题和困难。她表示，昆布冰川在峡谷中，雪窟是流动的。目前已有100多人在昆布冰川遇难，在攀登的过程中，随着冰雪的流动，有时候甚至会看到以前遇难者的尸体。珠峰上面也有很多遗留物，是人类为了保全生命而不得不留下的物品。
“我在罗布切时帮夏老师安装过假肢，戴假肢登山是非常有难度的，无法直接感知地面坡度。而且在攀登过程中调整假肢是难度最大的，每一个动作都有风险，所以需要夏尔巴人协助”，王静很担忧。
直播中，夏伯渝的儿子夏登平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，她十分担心。也有网友问：夏老师是在自找苦吃吗?夏老的高度一直停留在7908米，网友也对此提出了疑问，王静回答：“这是生命的禁区，曾经一场暴风雪让很多人在这里遇难，这是非常危险的风口位置，现在夏老师一直在往上攀爬，应该能在北京时间中午之前登顶。”
10：03的时候，直播团队传回信息，“珠峰前线从早晨到现在还未和夏老师取得联系。”10：16，再次传回消息，“因为夏老师那边现在如果启动设备要摘氧气，十分危险，因此夏老师会在登顶前半小时和直播团队前线联系。”王静说：“当地时间中午12点之前还未登顶一定要返回，否则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最成功的不是登顶 而是平安归来
中午12：45，前方消息：因大风受阻，夏伯渝目前在C4，遗憾未能登顶。夏登平表示：“对于我来说登不登顶并不重要，我只希望爸爸能平安回家。”
据下撤回EBC的夏伯渝说，当时已经到了8750米的高度，但是山上风力加大，周围能见度不足1米，攀登难度及风险加大，考虑到接下来希拉里台阶直臂攀登的风险及整个团队的安全，他选择理智下撤。
夏伯渝自4月3日到达加德满都之后，第一次吃上了正经饭。夏登平笑着说，“妈妈也在看着你呢”。他有点尴尬，“我现在又黑又丑的”。夏伯渝也叹气也遗憾，他让夏登平把自己安全的消息告诉老伴，还说，“希望大家，不要怕困难，干自己想干的事，不管能否成功，只要努力，就是成功”，“要不断地超越自己”。许多网友感动说，最成功的不是登峰，而是平安归来。有一种精神叫永不服输、永不言败。无腿老人夏伯渝第四次挑战珠峰， 失去双腿41年还想登珠峰，夏伯渝冲顶失败，但在网友看来，他是“意志力最强的倔老头”。
记者手记
人可以被毁灭 但不能被打败
据说没玩过登山运动的人不会明白，全世界最高的地方就在眼前，来自世界之巅的呼唤，足以让人热血沸腾。有许多挑战珠峰的电影，比如《绝命海拔》、《挑战巅峰》，讲述勇士和家人们在面对珠峰这个庞然大物时的勇气与牺牲。当这样的人物就在我们的身边时，他是真实可感的。谈及当年把睡袋给队友，如果重来一次，会如何选择?夏伯渝说，“那时是出于心软，发自本能，并没有多考虑后果。如果知道会有这样后果，我想我也会犹豫的。我毕竟也是个寻常人。”但是，他也身体力行：人的一生，要有一个梦想，它会让你的人生更充实更有意义。就像《老人与海》里那个在大海中搏斗的老人，真实地启示日益在精神上变得孱弱的现代人，何为“人可以被毁灭，但不能被打败”。
扬子晚报记者 张楠 实习生 陈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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